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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翻】The House of Vairë 薇瑞之家【ATU系列第三部】

原作者:ScribeofArda,凹三门牌号:35341768

这是ATU所在系列的第三部,讲述的是大梅经历的时间循环的真相。如果没有看过前文的话看这一章可能会非常不知所云。虽然本章除官配外没有cp tag,但是整个系列都是MF无差背景,没看过的朋友们请注意。

授权见下:


The House of Vairë

 薇瑞之家


    “我想见见我的婆婆。”

    门口的迈雅不自在地徘徊着。它们似乎并不习惯拥有身体,双手从门内闪现到身侧,然后又出现在门内。这让诺丹妮尔怀疑他们选择形体只是为了拥有一双手来应门。它们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然后落回到她身上。她挺直了肩膀。

    「弥瑞尔夫人不接待访客。」

    诺丹妮尔知道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但她内心还是充满了失望。“连爱着她儿子的女人都不行吗?”她问,“我想见见我丈夫的母亲。她不舒服吗?我可以换一个更好的时间再来。”

    「弥瑞尔夫人不接待访客。」

    诺丹妮尔没有因此而丧气地垂下肩膀,“请告诉她我拜访过她,并且希望能和她见一面。我明天会回来听她的回复。”

    她没有听到迈雅移动的声音,也没有在沿着白色的石子路离开薇瑞的房子时听到关门声。不过当她越过肩膀回头看时,大门已经闭合了。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之前有人曾站在门前。

 


    第二天她又试了一次,以及之后的又一天。

    一周过后,迈雅似乎在打开大门时叹了口气,回应她坚持不懈的又一次敲门。它们没有面容,但是诺丹妮尔依然觉得它们看上去很泄气,「弥瑞尔夫人——」

    “哦,我相信我现在比你们更清楚你们会说的话了。”诺丹妮尔说,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尖刻。她是费雅纳罗的妻子,是他们孩子们的母亲,她知道如何控制自己,“她知道我每天都来这里看她吗?”

    迈雅没有回答。“如果她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那么我当然会尊重她的意愿。”诺丹妮尔说,“但我希望这句回应来自她本人。”她微笑着说,“毕竟,传达口信的时候可能会漏掉很多东西。”

    她觉得如果这位迈雅有眼睛的话,它一定会瞪她的,「你想怎么样?」

    诺丹妮尔尽量不表现出占据上风的欣喜,她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个优势,“我希望能和她对话,就像我之前多次说过的那样。”

    迈雅没有回答,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嫁给了她从未有机会了解的儿子,”诺丹妮尔说。这句话被精心演练过,并且由于其中包含的真实,她很顺利地将它说了出来,“他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我,我所剩下的只有关于他的记忆。我希望能和他的母亲分享它们,让她可以从一个非常爱她儿子的人那里了解他。”

    她依然爱着他,在她的内心深处。不是那个带领她的儿子们流亡的极端分子,而是那个在所有人都希望他选择其他人时毅然决然和她结婚的费雅纳罗。那个如此爱她,为了和她待在一起而跟着她在房子里转来转去的人;那个爱着他们的每一个儿子,就好像他们是他的全世界的人。

    她告诉他自己怀着一对双胞胎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即使是现在依然可以让她发笑。

    迈雅打量了她很长一段时间,「弥瑞尔夫人不接待访客。」

    诺丹妮尔礼貌地笑着,拾起她的裙子,“那我明天再来,直到那时。”

 


    “亲爱的,”茵迪丝说,她缓缓地用精致的小勺搅拌着茶杯,直到牛奶和茶充分混合在了一起。她用勺子轻敲茶杯边缘,一下又一下,然后把它放回了碟子上。“你已经有三周晚上不在家了,是找到了新的作品要完成吗?”

    诺丹妮尔啜着自己的茶,“某种意义上的来说是这样,不过目前进展缓慢。”

    茵迪丝微笑着,笑容温暖带着鼓励。诺丹妮尔忍不住回应了一个笑。“我相信你会成功的。一旦下定了决心,你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诺丹妮尔的笑容暗淡了一些。“我没能做到我最想做的事,”她喃喃道,“我尽了全部的努力,但还是没能调转费雅纳罗的脚步,也没能从他手中救下我们的儿子们。”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茶杯,“也许我努力得还不够。”

    茵迪丝的笑容带有一丝悲伤。尽管她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诺丹妮尔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在费雅纳罗只对她怀有恨意的情况下,茵迪丝是如何对他抱有任何程度的爱的。她也许是一个比诺丹妮尔所能让自己成为的还要坚强的人。“这世上能动摇到他的事物都很少,”她轻柔地说,“如果你没能成功,我想到最终没有任何人有能力阻止他。”

 


    「弥瑞尔夫人——」

    “我有一份礼物给她。”

    诺丹妮尔感到一滴汗水因着手臂上的重量从她的鬓角滑落。她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引人注目,因为她仍围着在她的工房里会穿的布满灰尘的围裙。但是完成这件礼物所用的时间比她预想地还要长,她没有更换衣物的余地了。

    她其实挺喜欢这样的。她从未真正习惯过提力安的贵族们喜欢的长裙和珠宝,更不用说符合王储妻子身份的那些了。她可以在一周的任何一天穿着皮质的围裙并把裙子塞进腰带里来避免被工具绊倒。

    她捧出了礼物。她花了一些时间才让她丈夫的脸精准地贴合她的记忆,并且不被最新的那些所覆盖。那些记忆里他的神情被愤怒和轻蔑点燃,她的儿子们站在他的身后离她很远。“我想弥瑞尔夫人可能想知道我们刚结婚时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所以我自己为她雕刻了出来。”

    迈雅盯着她。它没有眼睛,但仍在盯着她。“它很重,”诺丹妮尔补充道,尽量不让她的手臂颤抖,“你能帮我把它带给她吗?”

    迈雅没有移动。“那么我就把它放在门廊上了,”诺丹妮尔说。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地上,并让雕像的脸朝着门的方向,“好了,我们明天见吧。”

    她掸去手上的灰尘,开始沿着现在已经很熟悉的石子路离开。

 


    第二天那个半身像消失了,她控制着不让自己得意地挥拳。

 


    “我不太明白你在做什么。”

    诺丹妮尔手里拿着凿子从石头前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阿奈瑞。“你觉得这个像吗?”她问,“我凭记忆力雕刻的,所以这花费了比我想象中还要长的时间,不过我相信它足够精准。”

    阿奈瑞走过来研究起了小雕像。“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轻声问,“诺丹妮尔,这是什么?”

    诺丹妮尔放下了凿子。“我想和弥瑞尔谈一谈。我想如果她能看看她的儿子,看看他在所有的一切出错之前的样子,也许能让她对我有足够的好感,从而允许我通过那扇门和把守着它的迈雅。”

    阿奈瑞伸出手,用一根手指沿着石头的表面游走。“我记得迈提莫出生的时候,”她喃喃道,“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的丈夫之间似乎一切都好。”她悲伤地笑着,“你很好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喜悦。迈提莫还是婴儿的时候个头就有这么大吗?”

    诺丹妮尔笑了。“当时我是抱着他的那个人,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就有这么大。”小雕像还有一些粗糙,她对费雅纳罗的头发不是很满意,但她觉得他的表情是对的,那种他低下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时的高兴表情。

    阿奈瑞看着她,“为什么?”

    诺丹妮尔咬着下唇。她的头发落到了眼睛里,从她先前随意盘绕着的发髻上散落,但她没有伸手将它拨开。“我想知道,”她低声说,“我想知道他对我的儿子们做了什么。”

    阿奈瑞的表情变得同情,诺安妮尔没法忍受这个。“我最终会见到她的,”她说着拿起了凿子,“等着瞧吧。”

 


    几周变成了几个月。

    她并不是每天都能带礼物来。雕刻石头所需要的时间比这长,而她对于其他耗时更短的媒介没有雕像那么熟练。不过无一例外的,她带来的每一份礼物都会在她第二天到达的时候消失。她不知道是弥瑞尔真的见到了它们,还是那位迈雅在她离开后立刻把它们扔掉了。但她觉得一位薇瑞的迈雅至少会对一个优秀的手工制品抱有一丝尊重。

    茵迪丝现在更加频繁地找她喝茶了。尽管她们总是巧妙地绕过这个话题,但是诺丹妮尔确信她知道自己正在尝试什么。弥瑞尔负责记录着芬威家族的事迹,这是众所周知的,尤其是在他们破碎家庭的剩余成员之中。诺丹妮尔有时候会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询问海的另一边发生着什么的人。不过即使她不是,她也没有听说过其他人对此的尝试。

    阿奈瑞显然告诉了埃雅玟她所知道的部分,因为诺丹妮尔发现自己在这几个月里见过她们几次,在她离开工房或者往返于薇瑞之家的那些无休止跋涉的间隙里。起初她对此很不自在,澳阔泷德的一切依然深深刻在许多记忆里,但是埃雅玟没有提到过这些。然后慢慢地,她开始找回她以为在很久以前就被撕得粉碎的友谊。

    “我的丈夫一直在询问我去了哪儿。”一天下午,在诺丹妮尔收拾她最新的礼物时埃雅玟说。这一次她尝试了另一种媒介,尽管她在绘画方面的造诣远不如雕塑,但她觉得这幅儿子们的肖像已经和她的记忆足够相像了。“诺丹妮尔,你没法把这件事隐瞒太长时间了。”

    “我没有想让它保密。”诺丹妮尔越过她的肩膀回答,“如果有必要的话就让每一个人知道吧。我不在乎。”

    “你应该在乎。”阿奈瑞放下杯子坚决地说,“诺丹妮尔,你得明白这很愚蠢。弥瑞尔不会和任何人见面的,永远不会。”

    “凡事都有第一次。”诺丹妮尔在画的周围又包上了一层布。她有些担心它太大了不容易携带。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可以把它绑在背上背过去,“我现在不能放弃了。”

    埃雅玟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手腕,“你不能吗?这没什么可羞耻的。”

    “不能!”诺丹妮尔把画“砰”得一声摔回长椅上。“我必须知道!我爱他,而他把我的孩子们从我身边带走了。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活是死,或者他们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然而费雅纳罗永远不会被释放出殿堂来回答我,所以我必须充分利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我见到她的。”

    令她厌恶的是,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做得真棒,阿奈瑞,”她听到埃雅玟嘟哝道,然后她被拉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我希望我有你一半的勇气,”埃雅玟在她的耳边低语。

    如果她埋在埃雅玟的长袍上哭泣并把它弄坏了,除了她们三个之外也没有别人看到。

 


    一年过去了,她每天都长途跋涉去往薇瑞之家。如果没有别的进展,至少门口的迈雅似乎对操纵形体这件事更擅长了,连续几周它每只手上的手指数目都是正确的。“我必须一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直到我得到让自己满意的答复吗?”她在一天晚上问。她的后背因将另一个雕像搬上台阶而疼痛。这一次是提耶科莫和他的猎犬。她的头发乱成一团。如果她必须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路走回去,她可能会哭出来。“我的工作就是和岩石打交道,”她对迈雅说,“我可以固执到一动不动。”

    “我很确定这没有必要。”

    大门进一步打开了。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她穿着一件简易的长袍,袖子绑在了手腕上,银色的长发从后背垂下,捕捉着太阳的余晖闪闪发亮。她脸色苍白,如此苍白以至于诺丹妮尔几乎以为她没有实体。直到她移动了一下,在傍晚的太阳光下变得凝实。她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线轴,丝线围绕着它,颜色莫名让诺丹妮尔想起了星光下的森林。

    她试图克制住自己并低头致意,“弥瑞尔·塞林迪,很高兴现在终于能把名字和面孔对上了。”

    弥瑞尔笑了,然后低下头作为回应,“睿智的诺丹妮尔,很高兴终于见到你了。”她将门开得更大,“请进吧。别在意维斯特(Wistë),他们也不怎么跟我说话。”

    诺丹妮尔振作起来走了进去。入口处铺着白色的大理石,就像外面的小路一样,但是大部分地板上都铺着华丽的地毯,织锦装饰着墙面甚至是天花板。她探着脑袋研究起构成它们的颜色。它们没有具体图像,只由反复重复的花纹组成,她几乎因试图沿着纹路勾勒它们而头晕目眩。

    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臂上。“这些只是练习,”弥瑞尔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天花板,“我们确实空间不足,但我发现自己很难让把它们收起来。我的一部分存在于它们每一个之中,即使是简单的那些。”

    “它们很美,”诺丹妮尔呼出一口气。

    弥瑞尔笑了,“它们各有各的可取之处,但是一名艺术家永远是她自己最糟糕的批评家。”她轻轻拉着诺丹妮尔的胳膊,开始领着她走下门厅。她们的脚步声淹没在脚下的地毯上。“我很抱歉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回应你。”她温柔地笑了,“我很忙,而且我也有些……好奇,我想看看你是否会继续回来。”

    “我可没有打算放弃我的计划。”诺丹妮尔回答,“尽管我对新礼物的想法快枯竭了。我曾考虑过,如果其他的一切都失败了,我打算着手开始写诗。但这会是一个糟糕的主意。”

    弥瑞尔又笑了。她笑容是如此甜美,有那么一会儿诺丹妮尔可以从她嘴角上扬的弧度中看到一些费雅纳罗的影子。她的胸口忽然有些疼痛。

    弥瑞尔带着她走进一个房间。诺丹妮尔最先看到的是一台纺织机。它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长长的纱线自上而下延伸着,直到她无法从整体中辨认出具体的一根。沿着它旁边的地板排列着不同颜色丝线的线轴,红色、金色、蓝色,诺丹妮尔可以想象的每一种颜色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色彩。在一边的一堵墙上悬挂着一面大镜子,她意识到弥瑞尔一定是用它来观察她工作时布面另一端反射的图案的。

    她转过身环视房间的其余部分,看到她的一个小雕像被摆放在角落里。这是她为费雅纳罗和库茹芬威做的一个,他们一起工作时的样子是如此相似。她的胸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弥瑞尔坐在地上的一个大靠垫上,向对面的另一个垫子做了个手势。“我恐怕这里没有椅子。我们并不会在编织的时候使用它们,而且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访客来让它们成为必需品。”她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你会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睿智的诺丹妮尔?”

    诺丹妮尔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她咽了一口,“你纺织了你丈夫家族的事迹,”她有些犹豫地说,“你的家族,也是我嫁进来的那个家族。我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我失去的家人们的消息,除了回报给我们的费雅纳罗的死讯,即使是那个我对细节也知之甚少。我想——我想知道我的儿子们怎么样了。”

    她前倾身体,“你是个母亲,你一定明白的。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无论他们是变好还是变坏,也好过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即使这超出了我最糟糕的噩梦,我也必须知道。他们没有告诉我们任何有关大海另一边的事,以及我们的孩子们和朋友们发生了什么。求你了,我必须知道。”

    弥瑞尔伸出手牵起了她的,随后她陷入了沉默。她的手比她想象的还要宽大,像她自己的一样强壮以及布满了茧。“诺丹妮尔,”弥瑞尔轻声说,“你向我要求了一件大事。”

    诺丹妮尔猛烈地眨了眨眼。“无论你希望我做什么我都能完成,只要这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她回答,“我甚至不需要看你的作品,我只要知道……就足够了。”她又眨了眨眼,“他们是那么年轻,又离我那么遥远。”

    “诺丹妮尔,”弥瑞尔捏了捏她的手,诺丹妮尔抬头看她,看到她的嘴角卷起了一丝微笑,“你没有让我说完。你向我要求了一件大事,但这件事我很乐意答应。”她环顾房间,“我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不能经常离开。而且我也不认为如果离开的话我能忍受得了注视。除非我的所爱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可以允许他在我的周围。但是你可以来观看我工作。不是今天,”在诺丹妮尔开口之前,她说,“但是明天你可以来看我。我们家族的织锦都悬挂在曼督斯的殿堂里,但我给自己做了一些复制品。你可以看看它们,并且在那之后你可以和我一起看着事情的发展。”

    诺丹妮尔泪眼朦胧地喘息着。“谢谢你,”她最终开口道,朝她们握着的手的方向弯下腰,释然在她的内心翻涌,“真的非常感谢。”

    弥瑞尔捏了捏她的手,“作为回报,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诺丹妮尔迅速擦拭她的眼睛,“任何事都可以。”

    “我也是一个母亲,”弥瑞尔说,她的笑容变得忧伤,“但我几乎错过了我儿子人生中的一切。我经常在纺织的时候对自己唱歌,但也许我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你能——你能告诉我有关他的事吗?有关你们的家庭,还有你们的儿子们?比起我看到的那些,我想听到一些更快乐的时光。”

    “当然了,”诺丹妮尔喘息道,“我会一直说到我无话可说。”

    弥瑞尔对她笑着,这让诺丹妮尔想念起她自己的母亲。“那么希望你永远不会词穷。”

 


    第二天,她几乎是跑着通过了小路。“维斯特,”她对应门的迈雅说,朝他快速点了点头,“弥瑞尔在等我。”

    维斯特叹息一声——如果一个没有嘴巴的身体可以叹息的话——并把门开得更大,「弥瑞尔夫人在纺织室。」

    诺丹妮尔走进来时弥瑞尔已经坐在纺织机前了。她双手翻飞着前后移动着线轴,身边有一堆卷起来的诺丹妮尔认出是织锦的布料。她看着躺在那里的它们,一阵恐惧袭了上来。

    “啊,诺丹妮尔。在这里,这些是我迄今为止所完成的一切的复制品,”弥瑞尔朝它们做了个手势,“你自便吧。”

    诺丹妮尔的腿动了起来。她坐下来,就这么坐在木质的地板上,拿过了最顶部的那一卷。

 


    她在彻底崩溃之前回到了家。

    她摇摇晃晃地穿过前门,然后靠着墙倒成了一团。抽泣如此猛烈地撕扯着她的胸口以至于她无法呼吸。她看到船起火然后她的儿子,她的皮提雅,就那么睡在船舱里;看到玛卡劳瑞将泰路从火场中拉开;看到迈提莫拒绝参与其中;看到她丈夫的脸扭曲着,与她曾经爱着的样子相去甚远。她感觉不到脚下的地面,除了哭泣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诺丹妮尔?诺丹妮尔,是你回来了吗?”

    脚步声停下了,然后又突然继续。“哦,我亲爱的,”茵迪丝安慰道。她双臂搂着蜷缩在地上的诺丹妮尔,“哦,亲爱的,我真的很抱歉。”

    “我恨他,”诺丹妮尔哽咽着说,“我恨他,我他。他怎么敢?”

    茵迪丝只是抱着她,直到她流尽了眼泪。

 


    “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回来,”弥瑞尔温和地说,她的眼睛盯着她的手,手中丝线上下飞舞着。她没有停顿地切换着一个个线轴,“这没什么可羞耻的,我儿子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诺丹妮尔摇摇头。“我坚持我所说的话,任何事都比一无所知要强。”

    弥瑞尔的速度变缓了一些。“我希望我能有那个选择的奢侈,”她喃喃道,“无论我是否愿意,我都无论如何会看到这一切。”

    诺丹妮尔伸出手拿起了卷轴堆里的下一卷。

 


    “诺丹妮尔,你在做什么?”

    埃雅玟的喊声几乎被石头碎裂的声音淹没了。诺丹妮尔再次挥起一击,完成了一半的费雅纳罗半身像炸成了碎片。“那个混蛋,”她嘶声道。她握在铁棒上的手很疼,但她几乎没有注意到这点,“那个该死的混蛋,他怎么?”

    她的迈提莫,她亲爱的长子,他总是充满活力的身体衰弱得比悬挂在崖边的贝壳好不到哪去。她不知道她更生谁的气,是她的丈夫还是她儿子的折磨者。但是她的工作室里没有迈荣的雕像,却有很多的费雅纳罗。

    阿奈瑞拉开她手上的铁棒,“诺丹妮尔,你吓到埃雅玟了。”

    诺丹妮尔眨眨眼,“没有吓倒你吗?”

    阿奈瑞苦笑着,“我的丈夫也许比你的要冷静,但是和其他人相比可没有。我见过比一两个破烂的半身像还要糟糕得多的情况。”

    诺丹妮尔不由自主地哼笑一声,“是的,我可以想象。我很抱歉,埃雅玟,我不知道我刚才怎么了。”

    她知道,但她明白她根本找不到词来形容。埃雅玟撅着嘴打量着工房的情况。“阿奈瑞,去拿把扫帚,”她宣布道,“我来泡茶。”

 


    她阅尽了复制品。现在每天下午她都会出现在薇瑞之家,在弥瑞尔纺织时坐在一边。仅仅几天她的声音就因为长时间说话变得嘶哑了。从那以后,她每天到达那里时都会有一个茶盘等着她。茶壶旁边放着一小罐似乎永远不会用完的蜂蜜。弥瑞尔编织着,然后她说着话。

    她看着她孩子们的生命在织锦上蔓延。白纱编织的堡垒从绿色的草丛中升起,蓝色和银色组成的军队穿过弯曲的线条向着高耸的黑色前进。每当这些黑色出现在弥瑞尔的手下时,它们似乎都能吸走房间里的空气。她看到她的儿子们试图建立起自己的生活,分散在如此多样和充满活力、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土地上。

    她看到了埃雅玟的孩子们,看着阿塔尼丝去往东方,直到她离开织布的边缘然后完全消失在了织锦之上。她看到芬罗德挖掘得很深,在一条汹涌的河畔建起了一座城市。阿奈瑞的孩子们也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国,有的隐藏在群山之间,有的矗立在平原的边缘大胆地嘲弄着大敌。

    在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说话。她告诉弥瑞尔她记得的任何事,任何她看着家人们在远离她的地方生活时脑海中浮现的故事。她和费雅纳罗的旅程,当时他们还那么年轻,相信整个世界都在他们面前等着他们去探索。他们每一个儿子的出生,以及他们小的时候无休止的荒唐行为。

    她设法让弥瑞尔笑了,一个真正的笑容,在她听到库茹芬威把羽毛粘在胡安身上的故事之后。费雅纳罗以为是墨瑞芬威做的,他被一些小心放在对方卧室里的羽毛误导了。但是诺丹妮尔对真相有着更清楚的认知。

    每当她看到他们由不断变化颜色的丝线构成,在弥瑞尔手下复现着他们的生活时,她胸口的疼痛就会加深。在完成最终的细节之后,他们离真实是如此接近,又是如此的遥远。现在在她有时间的时候,她又开始雕刻了。人们总是说她的雕像是如此栩栩如生,足以误导观众们对石头发出问候,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没法以自己满意的方式复刻出她的任何一个孩子。

    她现在开始雕刻只有一只手的迈提莫了,还包括他所有的伤疤。而她对他的爱只增无减。

 


    “你想知道芬德卡诺做了什么吗?”

    阿奈瑞在一声刺耳的“叮”声中放下茶杯。“诺丹妮尔,”她警告道。

    诺丹妮尔呷着自己的茶。“他和迈提莫又变得非常亲密了,”她说。她的声音很轻松,“在芬德卡诺救了他之后,我想他们最终一定会意识到自己有多爱对方的,但现在看来他们需要被推一把。”

    “诺丹妮尔,”阿奈瑞现在怒视着她,“我不想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想?”诺丹妮尔脱口而出,“他是你的儿子,阿奈瑞。你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不想知道他是否幸福吗?”

    “因为这没有意义!”阿奈瑞剧烈地呼吸着,她的茶杯和碟子在手中摇摇欲坠。她将它们摔在桌子上,茶水从杯沿两边溅了出来,“他们注定会失败,诺丹妮尔,而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命运将如何再次把我的孩子们从我身边带走的消息!”

    四下一片寂静,然后被埃雅玟小心放下自己茶杯的声音打破。“阿拉芬威已经有一些怀疑了,”她平静地说,“但他知道不该提出试探性的询问。诺丹妮尔,我还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但无论如何,他都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嘴唇扭曲了一下似乎想说点别的什么,但又改变了主意然后重新拿起了杯子。

    “我没法停止观看。”诺丹妮尔低声道,“对不起,阿奈瑞。我知道他们任何一人都不会有好结果,但我无法移开视线。至少这是我可以为他们做的。”

    阿奈瑞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我知道,亲爱的(dearheart)。”

 


    在看着弥瑞尔的工作这么长一段时间后,诺丹妮尔开始能够辨认出这些颜色了。一种独特的深绿和明亮的淡金色意味着阿拉芬威的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多瑞亚斯,而由白色和灰色构成的是诺洛芬威的山中堡垒。她可以通过一根线轴上的红棕色丝线判断迈提莫或者安巴茹萨的出现,这种颜色与她自己的发色一致。代表提耶科莫的是和弥瑞尔绑在脑后的头发一样的浅银色,玛卡劳瑞和墨瑞芬威则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深棕,这种颜色依然比代表魔凛戈托的堡垒或爪牙的黑色要浅。

    一天下午,当她聊到玛卡劳瑞的第一把乐器时,她毫无准备地看到丝线转变成了上百种深浅不同的红和橙。

    火焰在弥瑞尔的编织下穿过了织锦,吞噬了路径上的一切。她看着人们在它经过的道路上死亡,属于安巴拉托(Ambaráto)和安格拉托(Angaráto)的淡金色被灼烧的橙红吞噬。她自己的儿子们不可避免地踏上逃亡的道路。看到迈提莫大步走出他的堡垒的时候,她用手捂住了嘴防止自己喊叫出声。随后她流着泪看着他回到了门内,被烟尘和灰烬染成黑色但依然活着,在如此可怕的灾难中活了下来。

    一匹马成形了,一抹淡淡的灰色出现在替代了葱绿色的一片深灰之上。诺洛芬威骑着马前行,银色和蓝色来回闪烁着。

    弥瑞尔将他的死编入了织锦,而诺丹妮尔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只是在到达家门口之后,她停了下来怎么都无法走进去。

    她转过身,然后开始步行前往阿奈瑞的家。

    是阿奈瑞自己开的门。“诺丹妮尔,这是怎么了?”她问道,“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诺丹妮尔用手捂住了嘴。“哦,阿奈瑞,”她喘息道,“我看到……弥瑞尔……我真的很抱歉。”

    阿奈瑞的表情沉了下来。她将搭在手臂上的披肩围在了身上,然后点点头,“你最好先进来。”

    诺丹妮尔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她看到的一切,双手捂着一杯阿奈瑞几乎是强行塞进她手里的温酒。“我告诉过你了,”阿奈瑞在她的话语枯竭之后说。她倚靠在柜台上,双手撑着木质台面低着头。诺丹妮尔看着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我告诉过你的,”她再次低声道,“到最后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芬德卡诺还——”

    阿奈瑞急促地呼吸着,“我不想知道。我告诉过你无论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都不想参与其中。”

    诺丹妮尔喝了一口酒,“你没法永远保护自己。”

    阿奈瑞退缩了一下。“我想你应该睡一觉,诺丹妮尔,”她说,视线没有从她一直盯着的放在柜台上的谷物移开,“回家吧。”

    “阿奈瑞——”

    “请离开我的房子。”

 


    弥瑞尔正在编织芬德卡诺的加冕典礼。“你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诺丹妮尔问,“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对此无能为力。”

    芬德卡诺看起来是那么伤心。在整场煎熬中迈提莫几乎没有离开过他身边。

    弥瑞尔放下一个线轴然后拿起了另一种颜色。她端详着丝线的纹理检查镜子中映出的设计,然后继续纺织着。“必须有人见证这一切,”她平静地说,“这是少数我能做的事了。”

 


    迈提莫计划着发起一场战争,诺丹妮尔看着他的战役在无数线条和弥瑞尔的手中流畅成型,颜色交替转换得如此之快她几乎没法准确辨认出两种色彩之间的变化。她喝着茶,双腿整齐地折叠在身下,让自己心怀一些希望。

    她知道这很愚蠢,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战斗开始了。诺丹妮尔在几千里外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被背叛,橙红色的龙焰吞噬着他的前线。随着敌军的骤增越来越多的丝线转变为了黑色。她的心脏在胸口剧烈地跳动。“拜托,”她低声道,“不要让这成为结局,不要让它就这么结束。”

    明亮的银蓝色消失在了黑色之下然后芬德卡诺,亲爱的芬德卡诺,倒下并被践踏进了泥里。迈提莫正在几里格外无望地战斗着。他下达了撤退命令,然后她的儿子们调转方向绝望地逃离,试图拯救各自的性命。

    她感受到了某种平衡的倾斜,某种缓慢向着一些可怕的事物倾斜的开始。她的心怦怦直跳着,声音响得几乎听不到纺织机的咔嗒声。

    弥瑞尔一边纺织一边默默哭泣。丝线在她的手中被拉得很紧,颤抖地紧绷着。

    他的战马绊倒了,迈提莫随着她一起摔倒。

    “!”

    她感到脑海后方闪过一道耀眼的火焰,只有片刻。她丈夫的声音和她的重合,在她身边回荡。

    “啪”的一声,弥瑞尔手中的线断了。

    房间里骤然一片寂静。诺丹尼尔喘息着。她的脑海因为刚才的那道炽热一片空白,就好像她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才触及了那么远。弥瑞尔震惊地看着手中断裂的丝线,线的两端磨损在她的掌心裂开。她的手颤抖着,丝线从掌中滑下落到了地上。

    “好吧,我得承认,我没有预见会发生这种情况。”

    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原本不在这里的身影。诺丹妮尔惊得跳起,茶杯从她的手中落下,茶水溅满了木制地板。

    薇瑞站在门边。诺丹妮尔看着她走进来,长袍在地板上沙沙作响。一件顶级丝绸织就的兜帽遮住了她的头发,淡紫色的织物轻薄的几乎透明。“亲爱的,”她轻柔地说。她的声音轻得诺丹妮尔几乎听不到,但仿佛同时又带着几千年的学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弥瑞尔清了清她的喉咙。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我——我可以从线断开的地方重新开始,女主人。”她捡起丝线断掉的那端,但是她犹豫了,似乎没法再继续下去。

    薇瑞跪在了她的身边。“我的孩子,先擦干你的眼泪,”她说道。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了诺丹妮尔,“很高兴正式与你见面,虽然我希望是在更好的情况下。”

    诺丹妮尔重重咽了一口。“女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倒在地上,茶水蔓延着浸湿了她的裙子下摆,而她又穿着围裙,其上还布满了今天早晨工作时沾上的灰尘,“我很抱歉。”

    薇瑞缓缓摇头。每一刻似乎都放慢了,所有行动都能在实施之前考虑仔细。“你是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她说,“这不是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她向下伸出手,从弥瑞尔没有反抗的手中取过丝线断掉的一端,在光照下转动着,“我再问一次,我的孩子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女主人?”弥瑞尔问。

    “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弥瑞尔震惊地盯着诺丹妮尔。薇瑞转向她,歪了歪头,“睿智的诺丹妮尔,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有这种力量?”

    “我不知道,”诺丹妮尔有些喘不上气地说,“但这值得一试。让他们再试一次,让他们做得更好。我知道他们能做到的,我知道他们都有各自的长处。他们被骄傲、傲慢和愚蠢引导到现在这一步,但是他们可以做得更好。求您了,他们可以做得更好,让他们再试一次吧。”

    薇瑞沉思着研究丝线的末端。“这有可能吗?”弥瑞尔低声问。她转向她,“这有可能做到吗?”

    薇瑞将线递给她,“你会这么做吗?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会解开这一刻并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吗?”

    “会的,”弥瑞尔立即回答,“我会,我会这么做。”

    薇瑞低下头,“我实在没法阻拦在两位母亲的爱之间。”她小心地把线放回弥瑞尔手里。“只能是这一刻,这一场战斗,我们不能解开所有的历史。而且只能针对一个人,”她看着诺丹妮尔,“你会选择谁?”

    “迈提莫,”诺丹妮尔片刻后说,“我的长子,他能做到的。”

    “这会很艰难。他会死去然后再次醒来,反复经历这一切直到他能将其修正,”薇瑞警告道,“他将忍受以前从未有人忍受过的事情,而且他可能无法坚持下去。”

    诺丹妮尔想到了她雕刻的那座他的雕塑,以及她在遍布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疤上倾注的细节。她想到了芬德卡诺,想到他在织锦上坐在迈提莫床边的样子。她还想到她其余的孩子们,以及他们所承受的所有伤害。

    她默默向他们道歉,最主要是向迈提莫。“我知道,”她轻声道,“但他会坚持下去的,他会保持住本心。”

    薇瑞点点头。“那么,很好。弥瑞尔·塞林迪,我将首次要求你拆解你的作品。每天早晨你都需要重新编织这场战斗的所有事件,而每天晚上则要撤销你所做的一切,仅仅使用这台纺织机上的线,直到迈提莫·奈雅芬威·费诺里安以他认为足够的方式赢得胜利。睿智的诺丹妮尔,你每天晚上都需协助她解开编织,并且见证这项任务。”她垂下头,“愿一如看到我们,看到我们的善举,并使这一切达成。”

    “谢谢您,”诺丹妮尔泪流满面,几乎说不出话来,“女士,谢谢您。”

    薇瑞对她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你们可以开始了。”

 


    自那以后每到晚上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诺丹妮尔都会从自己的房子里溜出去,然后以她最快的速度赶去薇瑞之家。维斯特不再在门口阻拦她了,她径直走入弥瑞尔所在的纺织室,然后安静地跪坐在她身边,在弥瑞尔解开丝线的时候将它们绕上线轴。

    一夜一夜过去,这场战斗一次次成形,又一次次被拆解。诺丹妮尔看着她的儿子在她给予的负担中徒劳地挣扎着,看着他试图独自肩负起整个世界的重担。她为此哭泣,但没有犹豫。她手中缠绕的一根根变得苍白灰暗的丝线在第二天早上又会变得充满活力。

    她可以看到他在逐渐崩溃。她看到这份负担逐渐变得过于沉重而无法承受。看着毫无进展的迈提莫,她逐渐开始惶惶不安。

    也许这一切太过了。

 


    大门在她身后默默关上。诺丹妮尔将她的兜帽拉得更高了一点,然后转身再次开始了前往薇瑞之家的旅程。

    “诺丹妮尔。”

    她惊呼一声,想用手捂住嘴但已经晚了。阿奈瑞站在她前方的小路上,就在前门之内。埃雅玟站在她的身边,“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我什么也没做。”诺丹妮尔快速回答。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边正在下沉的太阳,“现在,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必须得走了。”

    埃雅玟快速伸手,在她试图从她们身边溜走时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现在很疲惫,”她说,“至少从两周前开始你每天晚上都会溜出去,并且不到天亮不会回来。茵迪丝说你即便在家也几乎不在这里。”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我们都很担心。”

    “告诉我们,亲爱的。”阿奈瑞说,“我们可以帮忙。”

    诺丹妮尔再次抬头看了看下沉的太阳,“跟我来吧,我在路上解释。”

    她们到达时大门是开着的。诺丹妮尔领着她们走向纺织室。她们的脚步声被脚下的地毯吞没。她们走进时弥瑞尔正在完成织锦。诺丹妮尔的身后传来一道吸气声,这让她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线轴。

    阿奈瑞一只手捂着嘴。她凝视着挂毯的眼里闪着泪光。“哦,我的孩子,”她喃喃道,“我的芬德卡诺,看看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诺丹妮尔转向挂毯。她看到迈提莫骑向西边,然后和芬德卡诺泪流满面地团聚了,就像她自整个事情开始以来一直希望的那样。

    然后是一场婚礼。银色、蓝色、红色和金色交缠着编织在一起闪闪发光。她完全无法转移视线。“哦,迈提莫,”她喘息道,这比她敢奢求的还要更多,“干得漂亮。”

    弥瑞尔对她们笑着,“我不会拒绝额外的帮助。”

    阿奈瑞和埃雅玟跪坐下来。诺丹妮尔向她们展示了如何在弥瑞尔再一次拆开织锦时缠住线,并小心地抚平丝线中的任何绳结直到它能平整地再次缠绕在线轴上。她们默默工作了几个小时,直到诺丹妮尔的膝盖因为跪坐而疼痛。然后她们继续。

    阿奈瑞停了下来。“等等,”她低声道。

    弥瑞尔的手停了下来。她掌中的线由银和金,红和蓝交缠在一起。“把它放到一边,”阿奈瑞轻声说,“让他们在明天重新拥有这个。他们值得这么多。”

    弥瑞尔笑了,然后开始用一个新的线轴只缠绕那一条新做的线。诺丹妮尔摸索着伸出手抓住了阿奈瑞的,另一边的埃雅尔轻轻抓住了她的前臂。她们互相抓着彼此,一个个线轴被慢慢填满。

 


    现在是她们三个了。每天晚上她们都沿着大理石铺成的小径穿过前门,在弥瑞尔开始拆解之前见证织锦上的内容。疲惫感开始表现在她们每个人身上。每天黎明回家时她们都垂着肩膀脚步缓慢。但是每个晚上,诺丹妮尔都能看到阿奈瑞和埃雅玟在大门口等着她。

    战斗的趋势开始转变。库茹芬威和安巴茹萨合力打倒了一条龙。诺丹妮尔在第一次看到这只野兽惊恐地转身逃走时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墨瑞芬威和一个诺丹妮尔无法辨认的人交谈着什么,随后战斗的进程进一步推进。玛卡劳瑞在迈提莫的身边,提耶科莫一次又一次地站在黑暗之前,直到诺丹妮尔想恳求他注意安全,恳求到声音沙哑。尽管迈提莫每次都替她这么做了。

    在整个过程中,那条婚姻纽带始终交织在一起,夜复一夜。诺丹妮尔每天晚上都帮阿奈瑞缠绕这条线。它就像月光一样从他们的指间滑到线轴上。和其他弥瑞尔手中会变灰的丝线不同的是,这条线从未失去过色彩。

    诺丹妮尔带着有些怀念的伤感用手指抚摸着这条线。她还记得有着费雅纳罗的光辉和才华在她的脑海中是什么感觉。

    在她抬起头来时,阿奈瑞正含着泪微笑着。“我们的孩子们,”她低声说,“他们会成功的。”

 


    他们越来越近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起来,然后再试一次。」

 


    一天晚上她们抵达之时,发现弥瑞尔以一种并不优雅的方式坐在地上。她的裙子散开在她周围,维斯特则蹲在她的身边。“弥瑞尔!”诺丹妮尔大喊着跑进房间,阿奈瑞和埃雅玟紧跟在后。恐惧涌上她的胸口仿佛冻结了她的心,“发生什么事了?”

    弥瑞尔在哭,银色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结束了,”她低声道,“他们做到了。”

    诺丹妮尔转向织锦。

    太漂亮了。迈提莫和芬德卡诺,她所有的儿子们和他们的盟友,他们行军的细节被精心描绘了出来。黑色的大军像冲击岩石的浪潮一样袭向他们。迈提莫以一阵爆发的金红色带着他所拥有的一切朝着西方前进。代表芬德卡诺的银蓝出现在山脊,太阳的光辉从他们身后直射而来。还有黑暗,代表奥克、座狼以及其他所有的黑线,但是它们在她的儿子们与迈荣战斗时被完全碾压了。

    迈提莫砍下了那位副手的头颅,他的剑闪闪发亮。

    “哦,芬德卡诺,”阿奈瑞在她身边喃喃道。她伸出手沿着芬德卡诺独自对抗魔凛戈托的片段游走,“我勇敢的男孩。”

    “看呐,”埃雅玟低声说,“看看他们做到了什么。”

    织锦的剩余部分在茜玛丽尔的光芒下是如此辉煌。它们的光辉终于被解放,包裹在芬德卡诺和迈提莫的手中。然后她所有的儿子们都在那里。他们胜利了,一切都结束了。

    诺丹妮尔跪了下来。木质地板带来的剧疼在这一刻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然后阿奈瑞跌在她身边,随后是埃雅玟,最后弥瑞尔加入了她们。四个女人带着欣喜和欣慰哭泣着。

    “成功了,”诺丹妮尔低声道。她看向东方,想象着自己能跨过那么远的距离看到她的孩子们,在泥泞和尘土中挤在一起,精疲力竭、受着伤但是活着,如此激烈地活着。

    “Utúlie'n aurë,”她在相隔无数里格的地方低语道,“Aiya Eldalië ar Atanatári, utúlie'n aurë.

    她几乎相信她能够听到应答的呼声,从风中传来。

    “Auta i lomë!

 


    她看着西方,看向她所知道的曼督斯殿堂的方向,看向她曾经如此爱着又化为灰烬的丈夫所在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否真的是你,在那一刻,”她轻声说,“又或者那只是我的想象。我选择相信那是你。你在看着这一切,你依然爱着他们。”

    她吸了口气。“我无法原谅你对我们的孩子们造成的伤害,”她平静地说,“但我也无法原谅选择留下来的自己,我想这让我们扯平了。”

    脑海后方微弱的暖意可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

    “谢谢你帮我救了他们,”她对着风说。

    微风中没有回答,不过她也没想得到回答。

    诺丹妮尔转身回家。


 

    “你最新的委托怎么样了?”

    诺丹妮尔在茶杯后拉长了脸。埃雅玟笑了,“有那么糟糕吗?”她问。

    “他们想让我让她看起来更漂亮,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诺丹妮尔抱怨道。她伸手去拿另一块蛋糕,阿奈瑞把盘子推给了她。“我制作的都是写实的雕像,栩栩如生的那种。如果他们觉得它不够漂亮,那不是我的错!在我看来她很漂亮,但我想我对大众认知的美一直没有很好的判断力。”

    “用丝绸面纱遮住她的脸。”阿奈瑞一边掸掉手指上的面包屑一边建议,“这既显示了你的能力又掩盖了任何所谓的缺陷。”她讥讽了一声,“不管那是什么意思。”

    埃雅玟思考了一会儿。“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你不会这么做。”她建议道。诺丹妮尔再次拉下脸,然后她们两个都笑了,“来,再吃一块蛋糕。”

    阳光从高高的窗户照进纺织室,照亮了苍白的木地板和装饰满织锦的墙壁。伴随着线轴熟悉的咔嗒声,弥瑞尔在纺织时轻轻给自己唱着歌。诺丹妮尔辨认出了和自己头发的颜色一致的明亮红铜色,这通常意味着她正在纺织有关她长子的事情。她发现自己等不及想看看即将发生什么了。

    又一盘糕点被摆在她们三个之间。“谢谢你,维斯特,”诺丹妮尔心不在焉地说,“顺便一提,这个茶很不错。”

    “确实很好,”埃雅玟同意道,“赞美我们的厨师。”

    诺丹妮尔原以为一位迈雅不可能脸红,但是在薇瑞之家,她每天都能了解到一些新的东西。

    弥瑞尔的歌声突然被一声抽气声打断。线轴的咔嗒声停止了,她们三个立刻转向了她。“怎么了?”阿奈瑞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弥瑞尔的笑容扩大了,“不,不,我只是感到惊讶。”她重新捡起了线轴,“哦,迈提莫和芬德卡诺,他太可爱了。”她再次开始纺织,嘴上依然挂着笑,“看来我又要当曾祖母了,多么美妙啊。”

    诺丹妮尔带着喜悦的吸气声被阿奈瑞的尖叫完全掩盖了。“让我看看!”她喊道,“我要有孙子了!等一下再轮到你,诺丹妮尔,你已经有一个了!”

    “和谐点,”弥瑞尔笑着说,然后她向后移开几步腾出了位置,“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空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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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有意思的小细节】

  • 关于迈雅维斯特的代词,在原文最开头用的都是“it”“它”,直到弥瑞尔叫出他的名字之后才改成了“he”“他”。

  • 诺丹和薇瑞对弥瑞尔的称呼都是“塞林迪”也就是“þerindë”。

  • 在这章阿奈瑞叫诺丹“亲爱的”的时候用的是“dearheart”,全篇也只有她这么用。这大概就是小熊叫大梅“dearheart”的习惯的来源。


【译者碎碎念】

所以这就是ATU标题中的“Thread”的含义,以及Galad Lain的另一层意思。很遗憾小熊恐怕没法对幕后黑手做什么了x

最后提到的MF的孩子当然是星星hhhh 作者说这条世界线里他的生父还是小欧,但后来被MF收养了。至于是怎么被收养的就不知道了,作者还没写到那里。

我要过授权的部分至此都翻完了,ATU系列的翻译就告一段落啦。第一次烤肉烤得相当快乐,感谢给出授权的作者太太!也感谢每个红心蓝手评论的朋友们带来的鼓励,尤其是评论的各位,有种和同好一起追更的感觉,真的太开心了。咱们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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